第九十一回 十六坛酒解平生-《折一枝草木美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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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花坞里,推杯换盏,称着一旁的清溪水,大有曲水流觞的野趣。不久,酒香四溢,连带最后一个解差,也举着杯子,说了声:“好酒,真他妈的香!”,便噗通,倒地了。
芷兮,这才从一棵桃树下,走出来,给被押解的谢道清和荠儿众人,松了捆绑的绳索。
“你是?”谢道清朦胧恍惚,觉得她似曾相识,只是认不出。
“安国公夫人!”荠儿认出了芷兮。谢道荠素日只是在闺阁中,做些女儿事,不似谢道清,一个弱女子扛着江山繁重,记不得许多家常。她之前曾和扮作宫女的芷兮,一起去贾贵妃宫中,解救滇儿,亲眼见芷兮奋不顾身救滇儿的情景,当时便佩服芷兮,虽看似柔弱,内心却是最果敢刚韧的。
“荠儿,”芷兮当时便涕泗横流,“我早在街上看到你们,听闻解使要来桃花坞这边,我便先跑回来,将白芷酒码了一院,料定,他们会来拿,果真他们贪杯,喝不出我下了些药。你们快些逃走吧。不必再受这北上的长途颠簸之苦。”
“我若走了,之前的降表之辱,岂不是白白受了么?我等皇室中人,若不北上朝觐,那里的可汗,可是要再开杀戒,杀我百姓的。”谢道清哭着说:“人人都骂我,不抵抗到底,就弃了江山。可是,谁又能理解我的心思,我想的是,只要能保存社稷,让我大宋黎民,能从此免受屠戮之苦,我又何必计较什么‘君君臣臣’的称呼呢?”
“是我浅薄狭隘了,”芷兮闻言,躬身行礼:“不知太后,以一己之心,心系天下百姓。”
“泽国江山入战图,生民何计乐樵苏。凭君莫话封侯事,一将功成万骨枯。”吴老夫子,拄着拐杖,步履蹒跚地走来,芷兮忙上前搀扶。他,看起来,更加年迈了,白发,如霜雪染过:“太后之仁德,非泛夫所能揣摩啊。我这儿媳,心眼儿实诚,刚喘着粗气跑回来,在院子里挖她这些年自酿自藏的酒。说客自远方来,她一定要救你们出苦海。不料太后以己身之贵,止布衣干戈,也是要救我们于苦海啊。”
“说起酒来,”芷兮欢喜地又去墟里烟院里,从地底下挖出一坛来,对着这边说道:“我还留着一坛,没下药的呢。正好,咱们喝了吧。”
现下醒着的,都是骨错昔日熟识的,见解差们醉得七仰八叉,这夜是不能成行了,也都笑着,并不却芷兮的好意,都盘坐到墟里烟的院子里,席地而坐,围成一圈。白芷酒的香气,伴随着芷兮手下木塞的拔开,溢满了柴院。
“上一次,我子规、子介、文庆,还有……”卢晚遇接过芷兮递过的酒盅,感念道:“还有骨错,一起在这里,也是这般席地而坐,品酒喝茶,弹琴拨音,仿佛,已经是许久许久前的事了,如今,竟是物是人非。”
“子规念着滇儿,一世未娶,前些日,病越发重,去寻滇儿去了。”芷兮想起陈子规临终之前,旁侧无妻、膝下无子的荒凉情景,想起去给他收尸时的寒凉,不禁落下泪来。
“子介话最多,打起仗来,并不含糊,战死沙场,临死还在骂那些粗俗蒙汗。”卢晚遇道,鼻间一酸,将酒盅只放到地上,喝不下。
“你也是潦倒的,我最知道,”谢道清,这位昔日的太后,举起酒盅来,一饮而尽:“虽居高职,却被虚架,是赵氏对不住你柴氏。这杯酒,我先干为敬,算是给你赔罪了。”
“他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孩子,个个,是命苦的,也是连年的战乱,祸害了他们,”夫子感伤,本不能饮,也就着此情此景,生喝了一杯:“可惜了文庆,本来,是个心思活泛的,只可惜,聪明反被聪明误,漆吾邑陷邑之前,赶着脚去给蒙古人提鞋,竟作了内奸。子规那孩子的死,难免也有一部分是因他本是心腹,却叛变之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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