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回 念不含念离君痛-《折一枝草木美人》
第(2/3)页
说话间,苏子介一身甲胄,带着几队亲兵,身后相跟着陈子规和滇儿,也回了吴府。苏子介自几年前与卢晚遇、陈子规同赴京城,文考落榜,又参加了武试,他身材魁伟,举重、骑射、步射、马枪皆合格,被调任南方厢军,主要负责绫锦院的军役。骨错调查南郡部署期间,苏子介效力最多,骨错替柴王掩藏的那些兵器,也是子介帮忙运送的。经骨错举荐,如今,他升迁京中,在枢密院统领的侍卫亲军做了三队统领。
“骨错,人先给你送回来,我还有公务,得马上回街上整顿。”苏子介拱手说道。
“多谢子介,”骨错和子规,同滇儿,都道了谢。苏子介便带人走了。赵访陌也跟芷兮道了别。
晚些时候,吴府才安静下来,管家、杂役、小厮并丫鬟人等大多各归了位,剩下五人被管制在戒严的街道内,要留候待审。骨错让芷兮帮着吴娘子料理家事,吩咐完,便拉着唐安安的手臂,到了府中地下的密室中。
“含念,人,可是你杀的?!”骨错面色铁青质问含念。
“少主这般,不是在问我,”含念道:“是在心里,早定下了我的罪!”
“我去街上查验过,尸首有往生水的痕迹!受了往生水侵蚀,万世不能超生的,连畜生道都入不了。”骨错道:“况且那往生水,是要用血来饲的,你敢说,你不曾伤及无辜?”
含念闻言,目中盈泪,她缓缓撩起自己的左臂衣袖,那衣袖下,便现出了伤痕累累满布刀痕的左臂:“饲养往生水的,是我自己的血!”
骨错一时动容,一念心疼。已觉似乎错怪了她,可是又无法完全释疑。
“人道狐疑,你便只来疑我。是!我今日是将押候狱中的柴王掏心挖肺了,之前举报柴王私卖宫帛的账簿,也是我送到贾似道跟前的。他跟荣王有丧女之仇怨,必将至柴王于死地,背后定能连带扯出赵家许多祸事来,我没想到,是你抢在他之前,先参了柴王一本,还替他销了许多赃,使他只是被抄家、监禁。狐族在妖界已然是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,如今到了手无寸铁的人境,别人还未来找我清算,少主你却先来问我的罪了!我本同族,相煎何急?!”
“对不起!”骨错凭她一言,便信她,终是同族,又是故知红颜,“我错怪了你。只是,柴王,也罪不至死。”
“你不要对我说‘对不起!’”含念哭喊着说:“柴王杀死了多少流落人间的狐,你可知么,他圈猎了整个京城的西山,狐族无有幸免的,抄家出来的毛皮,都是你我的族亲!你欠我的,不是对不起,而是对狐族生分了的感情,以及,你与妖,你与我,画得泾渭分明的界限!青丘薄山时,你我何等亲密,如今竟,成了陌路!”
骨错从不曾见温婉妩媚的含念,如此歇斯底里,他的心,被扯得生疼生疼。可是除了对不起,他想不出别的话,能说与她听,甚至连抱她一抱,都显得过于轻薄了她。
“你觉得我待在杯坊这个肮脏不堪、龌龊至极的地方,是为了什么?”含念道:“因为这里能见到的人最多,藏纳的妖,最多,我心里念着,倘若能有一日,还能见到少主离与,那么,这里的机会,也会最多。三年间,我弹筝卖笑,可是我没有出卖我的情,我的身子,是干净的。我饲养往生水,便是惩治那些想侵犯我的畜类!每杀一人,便有一我狐族之妖,化作他的形状,代他作活人间。我不曾伤及无辜之人。”
“杀人偿妖命,惩人之恶,又顺机布了本族之妖散落人间各处机要,果真杀人灭迹,天衣无缝。”骨错看着她,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感情来对待她:“你何时变得心机如此之深了。”
“你可知当年我从勾余山静苑醒来时,木落告诉我你死了,我是什么样的感受么?我没有了混元魄,失了大半妖术,我跳入洪流中,以为水会淹死我,可是没有。我随波逐流,被冲着走了七天七夜,直到老祖拂袖一挥,恢复了人间秩序,我发现我在一座山上,我翻遍了它,希望可以看到你,然后,我又翻了不知道多少座山,每一次都寻遍了一草一木,希望有一只青狐,便在那树下、溪边,我不知道翻过了这一座山或者下一座上,后面会有什么在等着我。你知道什么是漂泊么?我找不到一个可以栖身或好好活下去的地方。后来,我到了京城,入了杯坊,成了唐安安。在那里,没有心机,会失身,会死。我怕我成为一具肮脏的行尸走肉,我怕我再见你时,会让你失望。”
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