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回 青囊报金屋藏娇-《折一枝草木美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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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够了!吴某人煞费这一番心思,在我家门前演这一场‘欲擒故纵’,但‘擒’不擒得人走,却还未必!”赵老太太还在为之前未若给她的那封碎帛密信,心神不宁,兀自烦躁,陈子规此时将那撕裂的两份半身契拼在一起,权当物证,捧到她手里,请她鉴证上面的印鉴是否赵家真印,她实在做不到好话好说:“印真不真,且不论,你只问孟墨,这个还未上门的妾室,他保还是不保?若要保,翻过天来我也要找到那窃契的贼;若不想再保,便任由她往哪里去!”

    “自然要保。”食色,性也。赵孟墨不松口。

    “如何才肯放?”吴骨错下了那临时的‘病榻’,一字一句,铁般刚毅。

    “可惜啊,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。”赵孟墨趾高气扬:“论钱,我多得是,你却没有;论势,你一介草民,比荆芷兮强不了多少。”

    “赵孟墨!”陈子规听他这跋扈之语,怒火中烧,抗议和不满溢于言表。

    “怎么着?县官现管,仗势欺人么?”赵孟墨并不怕这讨伐:“你这芝麻绿豆点儿的官,也想歪曲事实,难不成还要拿我去衙门屈打成招么?我告诉你,那不能够。他吴骨错是曾用十六坛酒,换过荆芷兮半身身契,但是另外半张,是他从我赵家窃走的,窃物之贼,还能在这冠冕堂皇地作无理之争?”

    “不必别人为我争,”荆芷兮跪在地上,眼神充满幽怨,望了一望吴骨错,又转向赵孟墨说道:“且不说赵家于我有恩,我不舍离开,即便是从这里走出去,又有谁可以拿更高的价值来衡量我?孟墨哥肯用荣华富贵待我,我不辞。”

    “荆芷兮!”吴骨错哀其不幸、怒其不争:“你是个人!不是货物。价值是要自己争来的,不是跪着求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这话说的,何其轻巧,荆芷兮不是货物,你不还是仅仅豢了十六坛酒,便换了我半身身契?”荆芷兮一心要结束这场争执,赶吴骨错出这场恩怨。

    “我果真错爱了你!”吴骨错急怒攻心,一口血又从嘴角吐出来:“采摘、酿制、贮存,寄的是我对你十七载相思,于你来说,却不过只是表象。是,我吴骨错蓬门垢室,给不起你要的荣华富贵,可是,我今日来赎你,是全心全意想要你做我唯一的妻室,你若点头,一生一世、永生永世,我是要与你举案齐眉、平分秋色的。可惜,你全不懂!又或者,这些于你来说,本便一文不值!”

    “诨话,十七年前,我何曾见过你,你寄的又是哪般相思。”荆芷兮从未想过,吴骨错对着这许多人,会说出这般话来。十七年于她,不过是夹缝中讨个生存,爱,离她的世界,本来便太遥远。

    “荆芷兮!”滇儿终于看不过去,恼怒地吼她,可是她本来说话声音便细柔,她的吼,在他人耳中,也不过寻常的音量:“不许你与骨错这般说话。他确是一心一意、全心全意,只为了你一人。你不领情也罢,不能不信他,他对你的情,天地可鉴,日月可昭,又岂止十几年可比,你不能再说什么诨话,伤他的心。”

    陈子规看着恼羞中的滇儿,赧红的腼腆浇着嗔怒,任谁都怕不起来,他心中只是想:“怪不得你怨我用情时短,我自以为三年之情已算情深深重,却不知,你眼中,十几载,都不过等同弹指。”这样想着,他已经做好了为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,付上终生的打算。情不知所起,竟一往而深。

    “这倒有意思了,”一直沉默不语、作壁上观的青未若,走到吴骨错身边,似笑非笑轻声暗语:“一个人为了另外一个人,肯以命相赴,却不知那另外的人,全不领情。这个女子,还值得你救么?或许,你太一厢情愿了,你觉得你是在救人家,人家本来却是由下人登堂入室为妾,正甘之如饴呢,倒不觉得你在救她,而是在害她给她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赵孟墨生性风流浪荡,绝非可托付终身之人,”吴骨错答:“她领不领情,我都不能看着她自甘堕落。若她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想,我更不能坐视不理,她若走错了路,守不住本心,浊灭也压制不住她体内的鬼宿,等着她的,又岂止这人世剩余的苦,还有往生不尽其余五界对她的挞伐,她到时,连死的权利都没有,只能生生的受。”

    “那便让她受啊,受了苦,她才能知道她错了。”青未若不疼不痒地刺激又麻痹着吴骨错的神经,“不如,我俩就此解约,我拿她归地府,交混沌,你我她,三方都解脱了,岂不三讫。”

    “她上世对我有恩,我不能不报。”吴骨错不肯放。

    “何时?何恩?”青未若邪魅一笑:“昨夜青囊夜啸你来之时,我便告诉过你,她从未对你有恩,且还有仇,是她杀了你,而不是你一厢情愿、自以为是的那样救了你。你看她如今的品性,你还依然不信我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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